彭洋简介 http://pf.39.net/bdfyy/bdfhl/210721/9213495.html这是《颜氏家训》第17讲，也是《勉学篇》的最后一讲，即第7讲，有4段古文。
在第一段中，颜之推讲了当时的梁朝皇帝萧绎(yì)。萧绎12岁时生了疥疮，手不能握拳，腿不能弯曲。独自坐在在蚊帐里看书，疼痛时就喝一点甜酒缓解疼痛。颜之推说：“萧绎身为皇子，还这么努力学习，何况我们普通人呢？”萧绎唯一的优点是爱学习，有著作《金楼子》流传至今，但他残暴，为了争夺皇位残忍地杀了很多亲属，历史对他的评价基本上是个坏人。梁元帝的历史故事详见《梁家丧乱》《西台陷落》《皇帝的家》。颜之推是梁元帝的学生，对老师的缺点只字不提，在古代这是一种美德，子为父隐，为尊者讳。也就是说，师傅和领导做了好事，要大书特书，做了坏事，学生和下属不应该声张。当然这是古代宣传的美德，并非全部古人都认同。
在第二段中，颜之推列举了几个爱学习的典型。我在上中学的时候，写议论文流行拉典故，最常见的是“囊萤映雪，悬梁刺股”。颜之推的时代典故更多，只不过一些有迷信色彩，解放后基本见不到了。我把这些典故列出来，大家随意看看。
“悬梁”：西汉时孙敬晚上读书，时间久了打瞌睡，用绳子把头发拴在房梁上，瞌睡时，只要一低头，绳子拽他的头发，一疼就不困了。
“握锥”或“刺股”：战国时苏秦发奋读书，困倦时用锥子扎大腿，血流到脚，于是不困了，继续读书。
“囊萤”或“聚萤”：东晋时车胤(yìn)，家贫买不起灯油，夏季捕捉萤火虫，夜晚用来照明读书。
“映雪”或“照雪”：东晋时孙康，家贫买不起灯油，夜间借助雪地反光看书。
“凿壁偷光”：西汉时匡衡，家里穷买不起蜡烛，邻居家晚上点蜡烛，匡衡把墙壁凿了一个小洞，用透过来的光照亮看书。
“锄则带经”：西汉时儿宽，干农活时把经书挂在锄头把上，随身携带，休息时读书。
“牧则编简”：西汉时路温舒，放羊时用湖泽中的蒲草做成简牒，编起来写字。
“牛角挂书”：隋朝时李密，骑牛赶路时把书挂在牛角上，看书学习。颜之推晚年时李密刚出生，这是我们现在常用的典故，颜之推没有提及。
“投斧”：西汉时的文*，做官前在家打柴，对同伴说：“我要去京城求学，试将斧子投上树梢，作为占卜。如果能挂在树上，就预示着我可以远行。”说完投掷斧子，果然挂在树上，后来进京求学，最终做了大官。后来用“投斧”比喻立志求学。
以上记载了很多夜间读书的故事，那么为什么古人夜间读书呢？是不是每天夜间都要读书呢？不是。古代印刷技术不发达，书、纸、笔都是奢侈品，国家图书馆可能只有几万卷书，一个人一生或许只能接触到几本书。一个读书人，偶然在朋友家看到一本没见过的书，只能借来看几天。没钱买纸抄下来，只能连夜看，争取背下来。这本书还回去之后，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。现代人很难在几天内背下来一本书，但据说古人可以。我相信古人能背下来重点段落。颜之推讲了同时代的臧逢世，二十多岁，想读《汉书》，借到了这本书后需要很快归还。于是找姐夫要来一些名片，古代名片很大，白边较宽。用名片的白边抄写《汉书》。
颜之推还讲了同时代朱詹的故事，我觉得过于雷人。朱詹小时候家里穷，吃不起饭，饿了就吃几张废纸。夜间寒冷没有被子，他抱着狗睡觉，用狗的体温取暖。狗很饥饿，挣脱开跑出去觅食。朱詹跑出去追狗，一边追一边哀嚎，四邻都被惊醒了，宁静的村子里只听见朱詹和哀嚎和狗的叫声。后来这个人学业有成，在梁元帝手下做官。
颜之推壮年时在北齐做官，北齐灭亡后作为俘虏来到北周。第三段讲他到了北周后，家里很穷，他的儿子颜思鲁打算打工养家。颜之推让他不要辍学，家里还能勉强供他读书。
第四段讲对待资料的态度。遇到一个问题，两本书给出相互矛盾的答案。也许其中一个是错的，也许两个答案都错，需要仔细研究。古人读的书基本都是历史、哲学，不同的书，甚至同一本书的不同章节对历史事件的记载可能不一致，有矛盾，那么哪个记载是正确的，需要自己去分辨。我在学《颜氏家训》的时候就遇到了这种问题，我用的参考书叫做《颜氏家训集解》，作者是民国大师王利器。往往对于原著中的一个词语，历代学者有不同的注释和理解。王利器把这些注解罗列出来，写上自己的理解。这种罗列历代注解的书，称作“集注”。比较著名的集注还有《四书集注》，朱熹把历代学者对《四书》的注解汇总起来，加上自己的理解。
以下是这四段的原文、注解、译文。
原文
梁元帝尝为吾说：“昔在会稽[1]，年始十二，便已好学。时又患疥(jiè)[2]，手不得拳，膝不得屈。闲斋3张葛(gé)帏[3]避蝇独坐，银瓯(ōu)[4]贮山阴甜酒，时复进之，以自宽痛。率意[5]自读史书，一日二十卷，既未师受[6]，或不识一字，或不解一语，要自重(chóng)之，不知厌倦。”。帝子之尊，童稚之逸，尚能如此，况其庶士，冀(jì)[7]以自达者哉？
[1]会稽：郡名，在今浙江绍兴。
[2]疥(jiè)：一种皮肤病。
[3]葛(gé)帏：葛布制成的帐子。
[4]瓯(ōu)：杯子，小盆。
[5]率意：随意，轻率。
[6]师受：授于师。
[7]冀(jì)：希望。
译文
梁元帝曾经对我说：“我十二岁的时候在会稽郡的，很喜欢学习。当时我身患疥疮，手不能握拳，膝不能弯曲。我在闲斋中挂上葛布制成的帐子，以避开苍蝇独自坐着，身边的小银盆内装着山阴甜酒，不时喝上几口，以此减轻疼痛。这时我就随意读一些史书，一天读二十卷，没有老师传授，常遇到一个字不认识，或一句话不理解。这就需要自己一再重复思考，不知道厌倦。”梁元帝以皇子的尊贵，以孩童的闲适，尚且能够如此用功，何况那些希望通过读书飞*腾达的人呢？
原文
古人勤学，有握锥[1]投斧[2]，照雪[3]聚萤[4]，锄则带经[5]，牧则编简[6]，亦为勤笃[7]。梁世彭城刘绮(qǐ)，交州刺史勃之孙，早孤家贫，灯烛难办，常买荻(dí)尺寸折之，燃明夜读。
[1]握锥：战国时苏秦典故。
[2]投斧：西汉时文*典故。
[3]照雪：东晋时孙康典故。
[4]聚萤：东晋时车胤(yìn)典故。
[5]锄则带经：西汉时儿宽典故。
[6]牧则编简：西汉时路温舒典故。
[7]勤笃：勤奋专一。
孝元初出会稽，精选寮(liáo)寀(cǎi)[8]，绮以才华，为国常侍兼记室[9]，殊蒙礼遇，终于金紫光禄[10]。义阳朱詹(zhān)，世居江陵，后出扬都[11]，好学，家贫无资，累日不爨(cuàn)[12]，乃时吞纸以实腹。寒无毡被，抱犬而卧。犬亦饥虚，起行盗食，呼之不至，哀声动邻，犹不废业，卒成学士，官至镇南录事参*，为孝元所礼。此乃不可为之事，亦是勤学之一人。东莞(guǎn)[13]臧逢世，年二十余，欲读班固《汉书》，苦假借[14]不久，乃就姊夫刘缓乞丐[15]客刺[16]书翰[17]纸末，手写一本，*府服其志尚，卒以《汉书》闻。
[8]寮(liáo)寀(cǎi)：官员。
[9]国常侍兼记室：“国常侍”和“记室”是官职名称，刘绮兼任这两个官职。
[10]金紫光禄：“金紫光禄大夫”的简称，官职名称。
[11]扬都：南北朝时期指建康。
[12]爨(cuàn)：烧火做饭。
[13]东莞(guǎn)：古代的县，在山东。
[14]假借：借用。
[15]乞丐：乞求，请求。
[16]客刺：名刺，名片。纸幅宽大。
[17]书翰：书信。
译文
古代的勤学的人，有用锥子刺大腿以防止瞌睡的苏秦；有投斧于高树，下决心到长安求学的文*；有映雪勤读的孙康；有用袋子收聚萤火虫用来照亮读书的车胤；汉代的儿宽耕种时也不忘带上经书；还有路温舒，在放羊时就摘蒲草截成小简，用来写字。他们也算勤奋学习的人。梁朝彭城的刘绮，是交州刺史刘勃的孙子，从小死了父亲，家境贫寒无钱购买灯烛，就买来荻草，把它的茎折成尺把长，点燃后照明夜读。梁元帝在任会稽太守时，精心选拔官吏，刘绮以其才华当上了国常侍兼记室，很受尊重，最后官至金紫光禄大夫。义阳的朱詹，祖居江陵，后来到了建业。他十分勤学，家中贫穷无钱，有时连续几天都不能生火煮饭，就经常吞食废纸充饥。天冷没有被盖，就抱着狗睡觉。狗十分饥饿，就跑到外面去偷东西吃，朱詹大声呼唤也不见它回家，哀声惊动四邻。尽管如此，他依旧没有荒废学业，终于成为学士，官至镇南录事参*，为元帝所尊重。这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，也是一个勤学的典型。东莞人臧逢世，二十岁时，想读班固的《汉书》，但苦于借来的书不能长久阅读，就向姐夫刘缓要来名片、书札的边幅纸头，亲手抄得一本。*府中的人都佩服他的志气，后来他终于以研究《汉书》闻名。
原文
邺平之后，见[1]徙(xǐ)[2]入关[1]。思鲁尝谓吾曰：“朝无禄位，家无积财，当肆[2]筋力[3]，以申供养。每被课笃[4]，勤劳经史，未知为子，可得安乎？”吾命之曰：“子当以养为心，父当以学为教。使汝弃学徇(xùn)财[5]，丰吾衣食，食之安得甘？衣之安得暖？若务先王之道，绍[6]家世之业，藜(lí)羹(gēng)[7]缊(yùn)褐(hè)[8]，我自欲之。”
[1]邺平之后，见徙入关：指北周*队攻占北齐都城邺城，灭北齐，北齐君臣被押送长安。见：被。徙(xǐ)：放逐，流放。
[2]肆：极力，勤苦。
[3]筋力：体力，筋骨之力。
[4]笃：通“督”，察视。
[5]徇(xùn)财：(1)为钱财而死。“徇”通“殉”。(2)谋求钱财。
[6]绍：继承。
[7]藜(lí)羹(gēng)：以藜作羹。比喻粗食。藜(lí)：一种植物，嫩叶可食用。羹(gēng)：用蒸煮等方法做成的糊状、冻状食物。
[8]缊(yùn)褐(hè)：贫者所服粗陋冬衣。缊(yùn)：新旧混合的绵絮。褐(hè)：粗布或粗布衣。
译文
邺城被北周*队平定之后，我们被流放到关内。那时思鲁曾经对我说：“我们在朝廷没人当宫，家里也没有积财，我应当尽力干活赚钱，以此尽供养之责。现在，我却常被督促着读书，致力于经史之学，您难道不知道我这做儿子的，怎能够安心学习呢？”我教诲他说：“当儿子的固然应当把供养之责放在心上，当父亲的却应当把子女的教育作为根本大事。如果让你放弃学业去赚取钱财，使我丰衣足食，那么，我吃起饭来怎么会感到香甜，穿起衣来怎么会感到温暖呢？如果你致力于先王之道，继承我们家祖辈相传的读书传统，那么，即使吃粗茶淡饭，穿麻布衣衫，我也愿意。”
原文
校定书籍，亦何容易，自扬雄[1]、刘向[2]，方称此职耳。观天下书未遍，不得妄下雌*[3]。或彼以为非，此以为是；或本同末异；或两文皆欠，不可偏信一隅也。
[1]扬雄：西汉学者。
[2]刘向：西汉学者。
[3]雌*：古人以*纸写字，有误，则以雌*涂之。因此称改易文字为雌*。
译文
考核订正书籍，是很不容易的，从扬雄、刘向开始，才有人胜任这项工作。天下的书籍没有看遍，就不能任意改动书籍的文字。有时那个版本认为是错误的，这个又认为是正确的；有时两者的观点大同小异；有时两个本子的文字都有欠缺，所以不能偏听偏信，倒向一个方面。
参考资料：
《颜氏家训集解（增补本）》王利器，中华书局，年12月第一版，年8月第三次印刷。
《颜氏家训》第14讲，勉学(4)
《颜氏家训》第15讲，勉学(5)
《颜氏家训》第16讲，勉学(6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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