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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对采椿芽
文/严育新
“椿”在《说文》中从木。大椿长寿，寓意平安吉祥。《庄子·逍遥游》中有“上古有大椿者，以八千岁为春，八千岁为秋，此大年也。”
“寿堂已庆灵椿老，年年岁岁，重添嫩叶，频长繁枝。”这里单说椿芽儿。
椿芽儿，即香椿树当春发的嫩芽儿。二月初惊见草芽的早春，红玛瑙夹绿翡翠般的嫩椿芽惹人怜爱地探头探脑，勤劳的乡亲小心翼翼地采摘了，用稻草扎为拳头粗细的小把，齐齐地铺在箩筐里卖。那嫩枝，其色*绿，略带些暗红。而枝头更嫩的叶儿，颜色却要反过来，几乎全是红亮一片，只间有几芽，微透些微*浅绿来。这样的枝叶生在春色里，算不得夺目光鲜，倒有些怯怯的澹静，但我觉得这嫩嫩的颜色像一把灵巧的钥匙颤颤绒绒、不知不觉地把春天点缀在这枝叶之上和山河之间。
形色之外，当然还有气息呀，而椿芽儿最特别的便是这香气。如是取一枝，嗅到鼻底，这香气很是特异，不是寻常的草木清香，异样得让人心里知道，却说不出。世间形色各种、人生滋味千般，似皆可描可绘，独一香氛，却似无可方物，不可言说。很多最初的感觉一落到纸上便失去了原味，言与语，说与道，其实就是这样一种缺憾的工具。况且也有好多年没嗅到过这椿芽儿的香气了，自己心底明白记得，一个一个字儿地落下去，却反似翠珠落玉盘，香气砸散了一地，聚不拢来，更说不清楚。
椿芽儿当菜，是桩蛮古的事，据说汉、唐时即盛于大江南北。宋《图经本草》载：“椿木实而叶香，可啖”。元好问亦有诗句：“溪童相对采椿芽，指似阳坡说种瓜”。徐光启之《农*全书》说“其叶自发芽及嫩时，皆香甜，生熟盐腌皆可茹”。虽说椿芽吃法甚多，最适宜却又最寻常的应该是：香椿跑蛋、椿芽拌豆腐。
将椿芽儿洗净切为碎米后，打入几个鸡蛋，盐少许拌均匀，大火烧锅，嫩*的蛋液裹着翠绿的椿芽“呲溜”一声摊入油锅中，翻搅、炒热、装盘、上桌。提箸拨开蛋饼，一股香椿异香随那股热气，扑鼻芳烈，剑拔弩张。拈一筷入口，金*的蛋花间杂了褐色的芽粒，甘腻爽滑中，唇与齿便齐齐停住了脚，只细细咀嚼、品味。每次只会遗憾滋味太短，瞬间空盘。
香椿拌豆腐，椿芽儿需开水略焯，切为碎段。豆腐必须老豆腐，切成方丁，加盐、味精及香油调拌即成，又是另外一番清香而馥郁的滋味。汪曾祺先生在《豆腐》中写得更为贴切：“嫩香椿头，芽叶未舒，颜色紫赤，嗅之香气扑鼻，入开水稍烫，梗叶转为碧绿，捞出，揉以细盐，候冷，切为碎末，与豆腐同拌，下香油数滴。一箸入口，三春不忘。”
当春佳蔬，可食之外，香椿亦可药。其性味苦、涩、温，具有祛风利湿，止痛止血，杀菌的功效。《唐本草》载“香椿叶水煎，可洗疥疮、消炎防腐止痒”。民间偏方即用椿芽儿及叶与大蒜加盐，捣烂后作外敷，用来治疗疮痛肿*。而椿木也是上好的木材，修得房子，造得船。椿树多长寿，所以古诗文中，此“椿”字亦喻指父亲，曰“椿庭”。再如“椿年、椿龄、椿寿”等词儿，皆悉表父辈长寿高龄的意思。以木喻父，则喻母以草，曰“萱”。“椿萱并茂”，就是父母皆康健的意思。
前日*昏下班，路过一间杂货店，门口贴了“东山香椿”的红纸黑字招贴。急急地寻进去，大盆里铺了一把把暗褐的椿芽儿，上面满洒了粗盐，原是腌香椿。虽是有些失望，却也购得一大把，回家忙活着遍遍清水漂洗半天，然后切了炒蛋，却满口只是一个咸字了得，那清涩甘馥的异香只努力辨出依稀。
但还是笑笑，给自己倒上一杯酒。人，大概都会在某个日子，这样抽个闲空，怀念起童年与过去。前尘似梦，往事如烟，也并不都如烟似梦。而童年与过去，又总就是这般依稀的吧。
“雨前椿芽嫩无丝,雨后椿芽生木质。”食椿的季节仅在谷雨前后半月光景，过了季就又要再等上一年呢。
朗读者：陈红菊——用心说话，用情发声，陪你遇见更好的自己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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