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前,园泖村有个花甲老头,姓山,绰号叫三十石。
老伴早已故世,留下三间瓦房,三十亩低田,三个儿子。老大老二早已成家,老三还没攀亲。
三十石喜欢做米生意,把每年打下来的稻谷,除交好租税,留好口粮外,剩下的稻谷要囤到明年夏天串笼塌米。
俗话叫“新破笼”,能卖好价钿。这一年“夏至”一过,他又要开始做“新破笼”了。
排好笼场,正巧缺少一只桠笼的小斗,三十石向东隔壁杨家妈妈家里去借。
说起杨家杨老太,年纪七十岁挂零,脾气生得暴躁,村上大男小女都叫她雌老虎,十家相骂九家赢。
倘然一家骂不贏,投河上吊拼性命。三十石向她借斗,她一口答应,临走时叫他用好后马上归还。
谁知塌好米,三十石又忙着出外做生意,小斗丢在门角落忘记归还。时间一长,斗底烂穿个洞。
杨老太几次上门要他赔偿,三十石问她:“赔多少铜钿?”
杨老太说:“我家这只斗,不是普通斗,来过识宝人,还价银两九千九。若是赔我少一两,衙门里去评理由。”
三十石听了吓得满头大汗,准备骂她几句,又担心“投河上吊”怎么办呢?只好推说借到银子马上归还。
九千九银两哪里来呢?三十石左思右想睡不着觉,他叫二房媳妇去评理。
不是杨老太的对手;要么给小儿子提亲,娶个“写斋”媳妇来对付她。
这个“写斋”媳妇到哪里去娶呢?三十石想了十天八夜九*昏,最后想到塘北和他一起做米生意的老朋友施阿福。
他有个聪明能干的独养囡小花,她和人家拌嘴吵相骂有书本,千话千答、万话万答。
整个塘北村称她“写斋”姑娘,如果娶到她做媳妇,哪怕雌老虎雄老虎,一定败在她手里。
三十石主意打定,初次上]先要考考她,看她写斋不写斋。
头通鸡啼起了床,出了房门看看天,满天星斗。他带了把雨伞,摇了一条小船,向塘北村摇去。
既然天气很好,三十石带雨伞去派啥用?园泖、塘北村有个习惯,男方向女方求婚,必须带把雨伞去试探,如女方收下雨伞,同意攀亲,不收一婚事泡汤。
三十石停好小船,带了雨伞上了岸。他上门不见好友施阿福。只见客堂里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,貌似天仙女在纺纱。
三十石把雨伞放在大门口,喜开嘴巴说:“小妹妹,你爸爸在家吗?”
“爸爸外出未归,您是?”小花初次见面不认识他,三十石正想说出姓名,话到嘴边停住口,用反话来回答:“小妹妹,你要问我姓名,我叫百斗千升壶万合。”
小花眉头一皱:“百斗十石米,千开十石米,万合也是十石米。”
不觉脱口而出:“三十石伯伯请您里边坐。”
三十石高兴呀,百闻不如一见,好一个聪明能干的姑娘呀,站起来对小花打招呼:“你爸爸不在家,下次再来。”
三十石跨出大门看看雨伞,对姑娘望望,见她笑哈哈不响,放心地走了。
三十石前脚出门,施阿福转弯抹角从后门进来,发现大门口放把雨伞,急问小花:“刚才谁来过?”
“园泖三十石伯伯。”阿福笑着说:“你的终身大事被他讨走了。”
“他是你的老朋友,婚事由父亲做主。”便害着地躲进房间。
两个媳妇见公满面春风回来,知道他婚事办成,提出向他请假:“爹爹,我们姐妹俩三年时间没回过娘家,您定个日期,哪日出门,何时回来,你需要什么东西,叫我们从娘家带回来。”
三十石撩八字胡子,叫大媳妇四六去二八国,从娘家给他带回件长毡衣,日当衣衫夜当被,措面手巾一淘连进去;叫二媳妇三七去一九回,从娘家给他带身疥疮回,两个媳妇眼睛傻地翻,我看你,你看我,两手摊答不出来。
妯娌俩人见公公跨进房间,商量研究了大半天没结果,最后想到未过门的弟媳妇,带了礼物去求教。
小花热情地接待二位嫂嫂,又把公公出的难题解释她俩听:“四六、二八、三七、一九加起来都是十,叫两位嫂嫂初十回娘家,住上一个月,初十回来。叫大嫂嫂到了娘家,给公公织一段长头布,料机布不要撕掉,带回来做揩面手巾;叫二嫂嫂回来时,给公公裹些赤豆粽子。”
二人欢天喜地回家。妯娌在娘家住上了一个月,回来那天大媳妇带了一段长头布,二媳妇裹了一篮赤豆粽,恭恭敬敬地送给公阿爹。
三十石接过礼物,谢谢两位好媳妇,又细细一想:平时她们呆头呆脑,为何一下子变得如此聪明呢?
喔!肯定是塘北的“写斋”媳妇出的主意。杨老太上门又来讨斗了。
再不赔她要告状告到县衙门,三十石给逼得没办法,邀请写斋媳妇对付杨老太婆,写斋媳妇爱打抱不平,听了公公的叙述很气愤,她不怕闲人取笑上了门。
小花脚跟未立定,东邻西舍齐来认新人,称赞她貌似天仙,出言吐语稳重,称赞三十石眼光好,选着百里挑一的好媳妇。
众人看过小花纷纷离开,写斋媳妇问公公:“隔壁杨老太太,是否到您家里借过什么东西?”
三十石前前后后想一想,想起三年前杨老太装过一根铲刀柄,*梅天拿走一件破蓑衣和一顶破笠帽,小花叫公公放心,只要杨妈妈拿过一件东西,叫她捉鸡不着蚀把米。
杨老太上门讨斗来了。小花倒了一杯糖汤茶,搬来一只竹椅子,婆婆长婶婶短,对待她特别热情。
杨老太讲了几句客气话,归人了正题:“你家公公用坏了我家一只斗,我上门讨了好几次还没有赔,今朝我拉破面皮找他算账。”
杨老太来势汹汹,施小花面露笑容说:“借借还还家家有,只借不还啥人肯,用坏的应该要赔,要赔多少银两呢?”
杨老太旧话重谈:“我家这只斗,不是普通斗,来过识宝,还价银两九千九,若是赔我少一两,衙门里去评理由。”
小花劝她衙[里不要去,有伤邻舍隔壁感情,一只斗只赔九千九银两,一点不多,如果公公赔不起自己赔,杨老太听了高兴呀,称赞她气度大,办事爽快。
杨老太开心到了极点,伸出手要讨银两时,小花话锋一转,询问杨老太:“你向我家公公借过什么东西?”
“没借过一根柴、一粒米。”小花笑着说:“听我公公说,您装过一根铲刀柄、拿走一件破蓑衣和一顶破笠帽是吗?”
“对!”杨老太要赖账赖不掉,只好承认。
小花点头点得像鸡啄米,来个趁热打铁:“杨家妈妈,有账算不尽,互相要算一算。”
“对对对,应该好好算一算。”杨老太心里笃悠悠,量她一个*毛丫头算不出名堂。
小花接下去说:“杨家妈妈,你家一只小斗,还价九千九,价钿太便宜了。我听公公说,你装的铲刀是段龙须木,捏在手里咯绿咯绿,生的菜变成熟,有烧饭又烧肉,来了识宝人,银两还价九千六;破蓑衣、破笠帽,江西人还过两只金元宝,除掉小斗九千九,付你三百两,你要摸出两只金元宝。”
杨老太一听,强盗碰到贼爷爷,调转屁股就跑,嘴里连连喊着:“破斗不要赔了,铲刀柄也不要算了。”
小花哈哈大笑。躲在房中的三十石,连连夸奖小花:“你真是一个‘写斋’媳妇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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